我的實驗教育之路是這樣的……
我在新北市的大型學校服務了17年,因為遇見了學共的討論與現場,對學生的學習有了新的想像與追求,於是在105學年借調至嘉義縣公辦公營的實驗教育學校,三年後於108學年度,再介聘至雲林縣公辦民營的實驗教育學校,目前仍任職於KIST雲林樟湖生態國中小。
猶記民國100年10月我和新北市國教輔導團在歐用生教授帶領下參訪日本濱之鄉小學,我看到學生是為自己在學習,看到老師可以應學生要求躺下來讓他們量身高,學校的護士阿姨也主動跑來觀課,她想要知道那個常常跑到健康中心討拍的小男孩,上課時是什麼樣子?至於那天觀課完,在學生們3點放學回家後才開始的議課,長達三小時鉅細靡遺的討論,我聽著同步口譯寫下滿滿10張A4的筆記,那些畫面至今仍深刻銘心。那時是我從事教職的第14年,我開始思索各種改變的可能性……。
日本學共參訪回來後,我們沒有申請學共基地班計畫,但是有一個導師自主邀請相關科任老師一起來做學共精神的教學,我那時身兼教務主任但也教那班的閩南語,我們經常聚在一起討論各種分組與提問技巧的實作情形,偶爾受挫,但大多時候都很感動,很開心!後來,我們甚至在下班時間組成了讀書會,隔週四的4:30在學校的大辦公室討論,沒想到這樣自願性地、用下班時間、還沒有研習時數的讀書會,竟然也聚集了近20人,而且持續了三個月。這些討論有別於過往,看課堂的視角,從看老師一個人怎麼教?轉為去看教室裡的每一個學生,他們怎麼學?同質異質,差異化設計,重視每個學生的學習速度,讓教學變得充滿挑戰而有趣。這些討論在此刻看來甚為平常,不過那是10年前的事,我的秀朗夥伴們共同創造的奇蹟。
我會在此提這兩個經驗,是因為當我回頭看望時,發現它們具有實驗教育中的重要精神,即「教師的主動性」,每一個行動都是出於「我想要」而非「被要求」,並且重視「夥伴關係」而非「個人秀」,才能迸發出強大的教師能量。如果這樣的精神也移轉在學生身上呢?那是否也能激發更強的學習動力?其實在「學習的革命」書中都有著答案,只是現場的教學操作必須靠老師一次又一次的去嘗試,我曾經在豐山驗證「學生的主動性」對學習的影響。
105學年度我以教育部第一屆教學訪問教師計畫借調至嘉義縣豐山實驗教育學校,那是103年底實驗三法通過後第一批轉型為公辦公營實驗教育學校的其中一所,並有政大實驗教育推動中心的支持與輔導,在豐山的三年,混齡教學讓我有突破性的學習與試煉。因為混齡,國小部只有低中高三個班,我負責高年級的國語,因此,我在詳閱康翰南五六年級上下冊共12本課本的課文後,配合學校未來一年的重要活動,重組了學習內容,每一課課文都跟當下的學習與生活有關,學生對於國語課的認知,不再是手上那本課本翻完了就完了。我將曾經去參訪蒙梭學校而了解的「一週工作單」轉化在我的國語課中,每一課的一週基本作業任務訂為5項,放置於A4抽屜櫃中,完成任務一的人繳交作業與老師對談後,就可以拿取任務二, 學生可以自己安排完成的時間,老師的聯絡簿事項是該作業繳交的截止期限。我看到孩子積極地完成作業任務,是喜歡任務的挑戰,可以寫完後跟老師對話確認;趕快寫完是享受那份成就感,不是為了回家沒有作業。當然也有拖到最後一天的學生,因為他更享受把時間拿去閱讀課外讀物,識字多了,其實也不用再寫甲乙本了,因此他可以跟老師討論這項基本作業想要轉化的形式,只要能確保他的習得與負責即可。一年後,這些孩子在學力檢測有非常顯著的進步,且幾乎都通過學習扶助的普測,最重要的是,上課不再是一件無聊的事,學習也不是為了給爸媽老師交代的事。
我來自傳統的教育世家,師院86級畢業後,分發新北首屈一指的大學校接受薰陶與成長,穩定發展拾級而上、為人處事力求符合他人期望……這些固有的行為模式已像水泥灌漿般注入在我的思維中。我記得和豐山教師團隊第一年在政大實驗教育中心受訓時,鄭同僚教授請各校繳交課程計畫,我憑著本能舉手發問:「請問中心會給我們範例格式嗎?」鄭教授說:「沒有範例,不會提供格式。」當下我很不解,怎麼會沒有格式呢?我記得受訓那5週,我一直自以為是地跟政大團隊解釋,我們在學校的運作模式,通常都會由輔導團或專家學者研擬範例格式,老師們再依格式完成,如此面向才會完整……。教授們總是用笑容回應我:「你先試試看!怎麼樣都可以!」這是我教學生涯中的一次當頭棒喝:「沒有格式」,卻也讓我未來的人生解鎖成功。
過去我們依賴指引、循規蹈矩,漸漸失去自己去思索課程的意義。在打破慣性思維後,在教學手法的突破上會更勇敢,但教室經營還有一項是需要刻意練習才能有所提升,那就是「細緻的師生對話」。在豐山的第三年,我在政大受訓時開始接觸「耶拿教育」,並把「圍圈」帶入學校生活。「圍圈」時,所有的人不分身份圍成一個圓圈,確保可以平等地看到每一個人的臉,聽見每一個人的說話,這和學共中強調的「U字型座位」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將身份更扁平化。來到KIST樟湖後,「圍圈」是學校的共同文化。全校教師每週有一次教師晨圈,晨圈不是開會,內容包括煩惱的抒發、問題的解決、愉悅的分享、未來的期望…等等,讓團體動力更加凝聚。各班學生每天放學前有夕圈,聊聊今天在學校生活的心情,做一個沈澱與整理。在我們要去登合歡山前、當我們攻頂之後、或是參加各項校外競賽的前後,都會視情況有全體大圍圈或小隊小圍圈,當「圍圈」為成習慣後,孩子們學會在團隊合作中找到共同的溝通方式來解決問題,老師的角色只需要聆聽(此時,我不禁又想到佐藤學教授的傾聽,串連,回歸……),這些都是我走在實驗教育路上的風景。
不可諱言,這些迷人的風景,似乎只可能在發生在小型學校,這20年來,我結識許多充滿熱忱的教育夥伴,他們因為家庭之故,無法遠走他鄉實現心中的夢想,因此,我在實驗教育的最後一哩路,就是希望將「部分班級辦理實驗教育」入法,讓大型學校裡的老師,也能以班級為單位提出實驗教育計畫的申請,共同攜手為教育創造更多的可能性,這是我會繼續在實驗教育的路上,追隨著丁志仁老師而努力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