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瑤
閱讀,是我七歲至今從未停止過的休閒。
童年閱讀,是因為喜歡聽故事,想知道巫婆何時會消失,王子與公主會不會幸福美滿;想知道妖精會不會被打敗,主角何時逃出生天。身為讀者,心心念念好人得到幸福,壞人得到嚴懲,正義得到伸張,單純如我,自是喜不自勝。
走過充滿暴力的童年,接踵而來的卻是傷痕累累的少年,已不知如何與人交流,不知如何與外界溝通,只有在打開課外讀物時,恍如進入與世隔絕的時空,當代文青張曼娟、彭樹君、吳淡如、郭強生等人,以文學鋪成的綺麗世界,慰藉我疲憊不堪的身心。當時,我每周背誦一篇唐詩宋詞,但求強記,不求甚解,我亦經常書寫,沉浸於筆下構建的虛擬世界,卻雜亂無章,不知所云,被斥為荒唐無稽。
青年時期跌宕起伏,凡事多不稱意,我接觸金庸、古龍、諸葛青雲等等大師精采絕倫的武俠小說,刀光劍影躍然紙上,人性善惡描寫入木三分。初見郭靖資質駑鈍,每學一事,無不倚靠勤能補拙,合上《射雕英雄傳》,感嘆:「相見恨晚」,竟有一個小說人物的特質與我如此類似,我遇郭靖如遇知音,卻只能隔著書本神交,每每有挫折,便以其為榜樣自勉。
時光飛逝,我驚覺自己樣樣高不成低不就,更因憧憬背包旅行且年年實踐,至今邁入十八載,書架上多了一本本旅遊工具書、旅遊文學、旅遊療癒書,不能旅行的時刻,以之望梅止渴,做為努力生活的期待。
轉瞬間人到中年,世道已變,受到網路、手機普及的影響,我仍堅持閱讀。生活再度發生遽變,身不由己,平靜成了奢求。幸好,我還有書架上的朋友,上下班捷運通勤時間,便是「不得打擾」的閱讀天地,我在捷運上捧讀各種提升職業技能的工具書、大陸劇影視小說、本土奇幻小說、日治時期時代小說、日本懸疑小說,甚至於年輕時從未有耐心翻至最末頁的文學巨著《紅樓夢》,亦是在捷運上閱畢。
年齡增長,看事情的角度與年輕時不盡相同,時不時重溫少年時期囫圇吞棗死背的詩詞,曾在欣賞李煜〈浪淘沙〉時情緒深受牽動,悲憫其國破家亡、身為俘虜的無奈;也曾字字精讀林黛玉〈葬花吟〉與之同情共感,未忍批判其心眼過多,合上書本,竟已過站;亦曾因杜甫〈登高〉一詩心緒隨之糾結,同情作者飄泊潦倒。車箱人潮擁擠,我卻旁若無人。
人到中年,沒有顯著的成就,與「成功」隔著天與地的距離。未曾建立家庭,屢屢被旁人提醒恐孤獨終老,但,相較於在家庭中奔波的親友,我擁有更多自由。如果世界是一本書,我以年年的旅行一頁一頁地翻讀。每到年終,又列出一系列書單等候消化。如今但求隨遇而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即便日後獨老,仍有書本是我不離不棄的摯友,不必預約,即可相會。